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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春斷代史(四)(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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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會在三十號那天舉行,大禮堂所有的桌椅都在七點半之前被清了出去,上千位法學學子,尚未深諳虛僞的年輕人,被各班組織要求站那兒看完了整場表演,從頭到尾,氣氛熱烈。

    最沸騰的時候,我在後臺,還沒有卸妝,靜悄悄撩開幕布往下看,射燈的光束霎時如無聲的海浪迎面而來。烈酒上頭一般,我有稍稍的暈眩。

    但我並不想去克服。

    成就感。它們在我的意識裏,就像眼前這樣的強光,其他的一切感受,都短暫的黯淡下去。這是我做出來的成績。我在這一時間,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這一天散場之後,院學生會和文藝宣傳兩個部十幾號人,洶涌地殺去"佳緣小苑"享用慶功宴。

    大家都喝了不少,彼此說了很多肝膽相照的話,頌揚青春熱血高歌,快活到靈魂幾乎都掙出身體,脫了形。

    蘇老師是在座惟一師長,不勝酒力,齊享和駱婷幫她代了好多杯,她還是喝多了,笑眯眯的,臨別慈祥地把我們女的挨個兒摟一摟:"多好的小姑娘啊,你們都跟我女兒似的。"

    又特別對齊享說:"你這個孩子,進學校就在我手底下幹,要畢業了,不管以後有多大出息,多回來看看,啊。"

    其他人都起鬨:"蘇老師就偏心齊師兄。"

    蘇老師說:"嗨,說我偏心,你們一個兩個,有你們齊師兄的一半,我,還有你們爸媽就省心了。"

    竟然也沒有人爲這個話不滿,至少表面上。齊享在微笑,駱婷看着他,其他人圍着蘇老師。我溜了出去。

    大堂的光線晦暗,老闆娘坐在櫃檯後百無聊賴。

    "嗨。"我醺醺然走過去,對她笑。

    她對我笑回來,不過相較之下,就稍微勉強了點兒:"你們,還有多久?"

    "馬上,馬上。"我口乾舌燥:"我能不能用用電話?"

    "用吧。"

    十二月,又沒有開空調,應該是相當冷,我卻熱的要命。漫長的等待音之後,對方終於接了起來:

    "喂?"他語調聽起來就是要睡的狀態,低低的,有些疲倦。

    "思博。"

    "莊凝?什麼事?"

    "思~博~"

    "......你怎麼了?喝酒了?"沈思博頓了一兩秒,再開口已經是完全醒了的聲音。

    "真乖,一聽就聽出來了。"語言開始表現它自己的主張,從源頭出發後,一路沒遇到任何把門的。

    "你在哪,外頭?"

    我傻笑:"嘿~嘿~"

    沈思博聽上去是真急了:"莊凝,你清醒點,你到底在哪裏?"

    我就愛讓他急。這個溫潤的男人,偶爾的微微專橫,對我年輕的心來說,是拿罌粟釀成的蜜。

    "你猜,你猜一猜。"

    "我不猜,你要是不知道,就把電話給你身邊隨便一個人。"

    "NO。"

    "莊凝,你一向不這樣的,別鬧了。"

    他就不肯容我稍稍放縱,我才十幾歲,又處在特別興頭的時候,很過分嘛?

    "好吧好吧,我在......"我過分忘乎所以,腦子迷糊了,看見老闆娘盯着我纔想起來:"佳緣小苑。"

    "那你在那兒,不準動,我去接你。"沈思博很快說完,給掛斷了。

    他讓我"不準動",那個語氣我闔上電話,想想就要笑,老闆娘說:"小姑娘,沒事吧?"

    "挺好挺好。"我幾乎想伸手去拍拍這個女人:"新年快樂!"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等侯沈思博。冬日的夜晚有一份奇妙的美,你所面對的世界,是那種徹底淡薄下去的靜,空成一個不語的表情,不留絲毫的欲說還休。

    一個人,又喝了一點酒,身處這樣曠世的寧靜之中,我也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倦,只有強烈的存在感和興奮,迫切地需要與人分享。

    再輕的腳步都敵不過等待中的耳朵,我是想要矜持,可當聲響還在幾米開外,我就回過頭去。

    竟然不是他。

    我看着來人。

    "你怎麼還在這裏?"他問:"我送你回去。"

    "哦不用,謝謝齊師兄。"我懶懶地回答:"我好得很。"

    他頓了兩三秒,下一個動作讓我不明所以,他掏出錢包,抽出兩張大鈔。

    我瞪着他。他把錢遞給我:

    "那個護身符。"

    "......駱婷告訴你的?"

    他不說話,微微俯身拉過我的手,我使勁往回縮:

    "我不要,又不關你的事。"

    他看上去有點兒不耐煩了:"拿着。"

    只是一拉一扯之間,大概逐漸形成了一個讓人誤會的態勢。總之沈思博是快步奔過來的,我和齊享甚至還沒有注意到,他已經一把揪住後者,把他從我身邊扯開:

    "離她遠點!"

    我都沒見過沈思博這樣兇,跟着起身時,看見齊享的身體已經做出快速反應--他伸手控制住沈思博,另一隻手捏成拳頭。我趕緊撲過去,手放在沈思博胳膊上,把他往後拖。

    與此同時齊享的指節,收勢不及,將蹭未蹭過我的頭髮。那個力道,凌厲的一陣薄風。

    沈思博猛然握住我的肩膀試圖推開,我急促地說:

    "沒事沒事,這個是我師兄。"

    然後轉頭對齊享道:"齊師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對不起。"

    這時的齊享已退開,站在一米開外,他的神情有一點不尋常,羞愧,以及對這份羞愧的自制:"是我喝多了。抱歉。"

    許多年以後的某個夜晚,他躺在我身邊,撩開我的鬈髮,用指尖輕輕按揉着險些被他擊中的這一小塊,你得原諒我,莊凝。那個階段我心情很壞,隨時會被激怒,那會兒又剛喝了酒。對,都是藉口,不是理由......話說回來,你這小丫頭挺能記仇呵--還疼嗎?

    齊享轉身走開,剩我跟沈思博兩個人,我的手還停留在他臂上:"呼,嚇我一跳。"

    他卻靜默地把胳膊抽出去,頓了一頓,才俯身拎過方纔匆亂中丟在地上的外套,拍一拍遞給我:"不冷麼?走吧。"

    "生氣咯?"

    他不看我,把臉轉開。

    "真生氣咯?"

    他越是這樣,我卻越開心,簡直想抱一抱他。

    "啥事也沒有,對不對?"

    "有就晚了。"他硬硬地說。

    "呼呼。"我笑,無賴地重新坐倒,拽他的衣角:"陪我坐一會兒。"

    沈思博一般不太拒絕別人,尤其是我。他看看我,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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