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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三)(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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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指算起來,沈思博和謝端的戀愛,從頭到尾,一共不過七個月,逆於萬物生長,它生於秋卻死在春天。

    他們最熱烈的時候也是很剋制的,我仍然要和謝端一個教室上課,都很少看見他們出雙入對,我偶爾幸災樂禍地想,看,他們的關係也很脆弱,像書上那樣說,得到了就不再珍惜。可是他們還繼續穩定又持續的發展,也許其中也有過什麼暗涌,但無論如何,我已是外人。

    於是我的陰暗總是落空。

    而謝端上課時,總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安靜又憂鬱。一開始我對此嗤之以鼻,再也不要上這個當。然而老是有那麼些時候,我的決心會變得軟弱。

    我們做了兩年的朋友,你知道,不是那種,喝喝酒大家高高興興散掉的朋友,而是接近親人的感覺,我甚至胡思亂想過,她的婚禮上我要是哭了,是不是太丟臉。

    這世上能讓你哭的人不多,只是我沒想到是眼下這種方式。

    然後我想到沈思博,我的心又一點一點冷酷,他們牽手、親吻、彼此享有權利和義務,這些是我曾經夢想和他做的事,被她一樣樣竊取。

    這個女孩,她讓我承受了這一生最大的失敗,我絕沒有心軟的理由。

    就這麼的,到了二零零三年的元旦。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那一年年尾,十里陵河的煙花,至少我記得,它們騰空而起的時候,我正看着謝端和沈思博轉身離開的背影。

    那一天,當然,本來我是和齊享在一起的。陵河兩岸人多的簡直密不透風,他開頭還牽着我,結果老有人迎面而來,要鬆開手避讓,如是三番我們都有點煩,各走各的比較舒服。

    "早知道還不如在家看電視。"我就這麼想了想,沒抱怨出口,齊享剛下火車,行裝還在附近超市一個寄物櫃裏存着呢,他比我累。

    "你都不先回趟家,你爸媽不會有意見?"我問。

    "不會,他們習慣了。"

    "......唉。"

    "嘆什麼氣啊,你個小丫頭。"他看上去好氣又好笑:"聽得我以爲自己被遺棄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我的確是想到了比較狗血的地方,電視劇裏某些冷酷古板的父親,以及不被理解的兒子獨自拎着行李離家的悽惶背影。

    "是不是你換工作,他們還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就這樣了,我爸那個人,在體制內幹了三十來年,又比較固執,我們的確時常在一些事的看法上有分歧。"他耐心地說:"但身爲家人,雙方畢竟都會慢慢調整。等這邊陪你看完煙花,我就趕回去。"

    "你好累。"

    "有什麼辦法。"他扯過我,防止被別人撞上,挺隨意地道:"你想不想見見他們?"

    我的沉默在喧鬧裏特別突兀。

    "我會緊張的。"我說:"我不是可以討父母輩喜歡的那種女孩。"

    "也是啊,那算了。"

    "......"

    "開玩笑。"他微笑:"放心,他們就算不喜歡你,也不會表現出來,知識分子的虛僞就這麼一點好處--更何況,你還湊合。"

    "你這算安慰我麼?"

    "你真不願意見就算了,沒關係。"

    他語調十分平常。

    但我心裏很不舒適,倒也不是歉疚,就是覺得自己不好,太不好了,不對勁,莫名的惆悵,望呆,陵河裏的畫舫晃晃悠悠,被我望着望着,燈火一盞接一盞亮起來。

    "你說它們是......"我轉臉對齊享說,結果旁邊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再超過去。但是齊享,前後左右都不見人影。

    又一次,也不知是誰把誰給丟了。我打他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我此刻正走近一座小石橋,這地方適合碰頭,我就沒再前行,捏着手機靠到扶欄上,也談不上多焦急,只是無所事事,河岸的風吹得身上發冷。

    其實齊享當時,離我並不遠,最起碼我一直沒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他接了個來電步子自然慢下來,看我毫無察覺的,保持原先的速度一路晃盪到前頭去了,他打電話,慢慢走在後面,"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跟蹤狂。"他後來告訴我。

    他看着我終於發現他不見了,停下來四面看看,打給他,不通。

    那情景應該是這樣--他隔着人羣,注視我,注視我開頭還在張望,望不到乾脆背轉身去看黑色閃光緞似的河水,那背影貌似無關風月,沒他這回事一樣。

    我想,他當時一定是有點困惑的,這女孩並不需要他,找不見他也不着急,光等着,耐心得實在不像她這個年紀的,陷入愛情的姑娘。

    而我等啊等,手機也沒有響,我想這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剛要重撥,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哎!......"

    猶疑得夠可以。

    後期謝端在學校裏遇見我基本是不打招呼的,她被練出來了,反正打招呼我也不會理她,何必自取其辱。

    但這不一樣,這是零二年的最後一天,陵河河岸烏烏泱泱幾百人,這不期而遇的偶然真令人激動,躍躍欲試。總得試一試的。

    於是當她試圖穿過那座小石橋到對岸去的時候,在橋頭看見我,猶豫片刻,她還是開了口。

    我沒轉身,我以爲自己聽岔了,直到她又喊一聲:"哎,莊凝......"

    當然,我熟悉她這麼喊我的方式,以前早晨她都是這樣--哎,你要起牀麼?遲到啦!

    然後她等我洗漱,一邊憂心忡忡愁眉苦臉地看時間。

    我回過頭去。她在我兩尺開外,笑得一點把握都沒有。我突然心酸得不得了,並不是爲她,不知道爲誰。

    "你那個,男朋友呢?"

    "走丟了。"我沒問,沈思博呢。

    她討好地說:"他長得很帥。"

    我笑了笑,可能笑容不怎麼熱情。她就不知道說什麼了。這時有人扛着賣糖葫蘆的傢伙經過,我叫住他:"師傅,怎麼賣?"

    "一塊一串,可好吃了。"

    我很冷淡地問謝端:"你要麼?"她點頭。

    "要兩串。"

    我付錢的時候有一種久違的,分享的快樂偷偷摸摸爬上心頭。就在我把它遞給她時,沈思博分開人羣過來,他握住謝端的手臂,有點急的模樣:"端端!"

    然後他纔看見我,他一怔,對我點點頭。

    謝端脫開他,從我手裏接過糖葫蘆:"莊凝請我喫的。"

    "哦。"沈思博平靜下來,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側臉微笑:"那你有沒有,謝謝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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