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從蘇晉陽府上出來,並沒有在外逗留,從他府上馬房借了匹馬,直接回宮。
彼時白奕已經得了月七傳去的消息,說是街上遇到有人鬧事,怕長公主的馬車人羣衝散,後來在臨近的巷子裏尋到,車上就只剩下靈歌一個人
長公主殿下無故失蹤了。
皇室公主在這青天白日的無故失蹤,茲事體大。
白奕趕過去,先把詳細情形問了一遍,然後一面讓人封鎖消息,一面讓靈歌帶人回宮調派一批秦菁的親信出來幫忙尋人,他自己則是回右丞相府調派人手暗中查訪。
靈歌因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丟了秦菁,十分懊惱,得了白奕的吩咐,火速回宮帶了人出來,不想剛到西華門外就迎着秦菁一騎絕塵自宮外回來。
“公主”靈歌一喜,直接飛身縱下馬背飛撲過去,眼淚刷的一下滾了下來。
“籲”秦菁收住馬繮,卻不多言,只道,“你去跟白奕說一聲,就說本宮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不能去赴他的約了,晚點他若是有空就讓他來宮裏一趟。”
一晃一個多時辰,鐵定是要驚動白奕的,而宮門處把守的侍衛衆多,人多眼雜,靈歌馬上會意,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是,奴婢這就去。”
說完,她轉身奔回自己的馬前,翻上馬背,疾馳而去。
秦菁策馬迎向剛剛奉命奔出宮來的蘇沐等人,道,“全都回去吧,沒事了。”
“是”蘇沐點頭,揮揮手,帶着衆人重新折回宮裏。
秦菁直接回了乾和宮閉門謝客,半個時辰之後白奕火急火燎的從殿外疾步走進來,剛一跨進門檻就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會有人在大街上劫了你的車”
“你先別急,好在是有驚無險,我這不是回來了嘛”秦菁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上前拉了他的手,轉身把門關上。
擡頭見他額上一層細汗,就扯了袖子去給他擦。
白奕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聲音裏還帶着絲無法平復的微喘,一把拉下她的手用力的攥在掌心裏。
兩個人,四目相對,白奕沒有在說話,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臉。
碰到他的目光,秦菁不由的心裏一酸,就勢把頭壓在了他的胸口,輕聲道,“沒什麼,大概還是因爲前段時間指婚的事,和婉心裏覺得意難平,就找了人想要算計我。”
“秦寧”白奕眼中閃過一線殺機,冷聲道,“這個女人真是陰魂不散。”
難怪方纔進宮的路上會遇到荊王府和魯國公府兩家的人馬火急火燎的往蘇府方向趕,還差點因爲搶道而打起來,當時他心裏還存了一線疑惑,卻不曾想這事兒竟然真的和那個女人有關。
“是啊,當初因爲要留着她促成賜婚的事沒能動她,後來別的事情一多就沒顧上,這次她自己送上門來更好。”秦菁安撫道,微微一笑,直起身子牽着他的手到裏面臥房的桌旁坐下。
白奕耿耿於懷的沉着臉,等了片刻,見她還不肯坦白,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道,“她找了什麼人幫忙以那個女人的手段,斷不可能在靈歌的眼皮子底下把你帶走。”
終究還是瞞不過他
秦菁心裏苦笑一聲,略一遲疑之後終於還是開口:“是付厲染”
白奕臉上的表情一僵,似乎是一時半會兒沒能消化好這個消息。
雖然今日之事非她所願,但說到底,對於白奕,秦菁的心裏還是本能的存着愧疚。
“白奕,對不起”秦菁垂眸下去,苦笑一聲。
她沒有說的太清楚,想來白奕也能明白,付厲染的爲人,他們心裏都有數,不至於像秦寧那樣幼稚而瘋狂。
白奕緊繃着脣角,垂眸不語,半晌之後忽而冷笑一聲,“他借這次機會幫你除了秦寧,想要以此對你示好”
“大概是吧。”秦菁輕輕的閉了下眼,心虛的再不敢主動擡頭去與他對視。
對面的白奕靜默良久,而這種事,秦菁也着實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或者安慰他
她解釋不了,又彷彿什麼樣的安慰都是欲蓋彌彰,最後就只剩下沉默。
秦菁的手下一直保持着方纔牽白奕過來時候的那個動作,掌心輕輕的裹着他的指尖,白奕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半天之後突然長出一口氣,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拉了她的起身,道,“走吧,帶你出宮走一趟。”
秦菁怔了怔,下意識的擡頭去看他,“去哪裏”
“雖然出師不利,也總不能爲了些不相干的人耽誤了我的正經事。”白奕勾了勾脣角,臉上重新掛了笑容。
他心情不好,秦菁知道,因爲他此時笑着的時候,眼睛裏那種閃爍的光影明顯的不如以往明媚。
“好”秦菁還他一個笑容,提了裙子跟着他出門。
白奕沒有讓人跟着,直接帶她去馬房牽了馬,兩人共乘一騎從南華門出宮,穿街過巷。
秦菁不問他要去哪裏,伏在他背後抱着他的腰,感受沿路桂花的香氣盈滿鼻息。
其實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可以毫不設防的去信任一個人,放心的跟着他,不用計較他最終會帶你走向哪裏。
“白奕”秦菁抿抿脣,突然開口喚他。
“嗯”白奕淡淡的應,因爲怕風聲太大聽不清她的話,就刻意收了收繮繩,“怎麼了”
秦菁睜開眼在他背後直起身子道:“我想過了,我不想你再因爲這種事情爲我擔心了,不要等到月中了,一會兒回宮我去找宣兒,三日之後,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她的聲音不高,混和着耳畔過往的風遞送到前面白奕的耳朵裏。
白奕抓着馬鞭的手僵硬在空氣裏,座下黑電沒了鞭策開始緩下速度,閒庭信步。
秦菁咬咬牙,索性直接滑下馬背,快跑兩步上前搶了白奕手裏的繮繩將黑電攔下。
她站在馬下,仰着頭看他,“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是在逃避你,我只是在逃避我自己,有很多的事一時半刻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接受。”
那些責任,那十年間所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永遠也無法醒來的噩夢,每每醒來,都讓人彷徨和恐懼。
而關於蘇晉陽,關於曾經種種,她卻永遠不能對任何人講。
就如同今天,她可以對他坦誠付厲染,而關於秦寧的宿怨
不能說
午後的陽光絢爛而明媚,映在少女皺起的眉心上,她的目光堅定而又隱隱的透着一絲不安,用一個仰視的角度,看着那個一直鞍前馬後無怨無悔隨了她兩世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