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鎬一番話,已經讓萬曆帝壓下了怒火,覺得開荒團禁海,可能對大明未必是壞事,可以省不少的心。品書網 .
這個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西方列強到自己家門口了,打?真有些打不起。國庫空虛,海防廢弛,打了是自取其辱。
可不打,現在報紙漫天飛,老百姓都講究個參政議政,會把朝廷罵個狗血淋頭。最終那些大臣也會拍拍屁股躲清靜,自己成衆矢之的。
這樣一想,萬曆終於想開了:你開荒團禁海,那禁吧!現在是丟了點臉,總以後撕破面皮好。
再說看看方從哲悶聲不響的樣,看看大臣們沒一個附和謝昌玉,也知道這事楊鎬說得對。讓開荒團抗雷,總自己赤膊陣,同時挑戰開荒團和列強好。
可是列強提出租借威海衛,是個徹頭徹尾煩心事。
萬曆帝揮揮手道:“禁海這事容後再議。這五國聯軍要租借威海衛,黃愛卿,你看如何應對是好?”
萬曆帝這樣親切稱呼的黃愛卿,當然指的是黃嘉善。
萬曆帝對這些大臣,真沒幾個他看得眼的。他多年怠政不朝,現在品嚐了惡果。這麼多大臣沒幾個是他提拔的,也對他這個皇帝沒多少敬畏之心。
人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他萬曆帝根本沒這個權利。
不要說生殺大權,是貶斥流放,他這個皇帝也得看看大臣們的臉色。不利用這些大臣內部矛盾,自己下了旨意,十九也得收回成命,人家內閣六部不認賬又有什麼辦法?
黃嘉善是萬曆帝提拔的,他認可這個人。
黃嘉善進士出身,投筆從戎,總督陝西三邊軍務的時候,搏殺韃靼數千人,史稱“三邊大捷”。黃嘉善因此升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褒贈“四世一品”,榮耀蓋世。
本來1615年,老爺子66歲退休回家。可是崔景榮這個兵部尚書,居然和李易結親,未經批准,半路撂挑子跑路了。
兵部無人,只好硬是把黃嘉善又請回兵部坐鎮。
黃嘉善捻着鬍鬚,他是真不願意說話。他這七十歲的人了,面對列強,一個處理不好,是晚節不保。
大明的官不好當,安全着陸很不容易。張居正生前何等煊赫?死後不還落個抄家?差點把屍體挖出來鞭屍?
不過萬歲垂詢,又不能藏拙,黃嘉善只能應道:“萬歲,老臣離開朝堂幾年,世易時移,如今署理兵部才半年多,實在有些抓不住頭緒。”
萬曆帝皺了皺眉。他也知道黃嘉善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可把退休的七旬老人抓回來做苦差,自己還真不好再說什麼別的話。
楊鎬見黃嘉善藏拙,自己可不能再不吭聲,他可是兵部二把手,這個時候不衝去,不是顯得兵部無人?
楊鎬朗聲道:“萬歲,臣有一策。”
萬曆見總算出來一個撿話的,大喜道:“哦,楊愛卿說說看。”
楊鎬分析道:“萬歲,列強想租借威海衛,無非是勞師遠襲,後勤不利,要得到一塊基地而已。威海衛是大明水師重鎮,怎能拱手出讓?更何況答應列強,會開罪開荒團,所以威海衛租借不得。”
萬曆頷首道:“愛卿所言有理。”
楊鎬道:“可這列強勢大,和開荒團誰勝誰負殊難預料。如果直接拒絕,也會留下後患。”
萬曆心內不悅,暗道我剛點頭認可,你來個急轉彎,給我難看是不是?不過還是問道:“依你之見呢?”
楊鎬道:“依臣之見,是一個拖。暫時不回覆即可。列強當前要對抗開荒團,絕不會進攻我大明水師基地,兩面樹敵。我大明坐山觀虎鬥即可。”
大明君臣,哪一個不深通“拖”字訣?世沒有慌張事,一拖解千愁。這是萬曆帝最精通的法寶,百試不爽。
正當要做出決定之時,又一封信送到了萬曆帝面前。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是臣,應該是奏疏,怎麼會出來書信了?這樣不合禮儀的書信怎麼會最快速度送到萬曆帝案前?
很簡單,因爲寫信的人是李易。
李易沒有造反,可是誰也不會把李易當做萬曆帝的臣子。自己開門立戶,分封六部百官,擁有數省之地,再把他當做臣子,已經不能了。
李易既然寫信,收信的對象是萬曆帝,那沒有誰敢私拆。這倒不是尊敬李易或者萬曆帝,實在是知道:李易沒有大事不登門,信裏肯定是粘手的爛事,誰願意沾這個晦氣?
怎麼什麼事都湊一天了呢?萬曆帝有些鬱悶。太監拆開書信,呈給萬曆帝。
信很短,只寥寥幾語:
陛下:
開荒團三月討伐不臣,朝鮮負隅頑抗。今糾合日本及西方列強,犯境黃海。此戰乃華民族之國戰,萬萬不容退縮。請陛下曉諭各地軍民,守土有責,縱敵資敵者,以叛國罪論處。凡陛下有不能守者,開荒團請代守之。。。。。。
萬曆帝看罷,把信紙重重拍在桌,面露不虞之色。
方從哲年紀高邁,作爲首輔,萬曆帝特賜一凳。他下意識站起,想探頭看看書信內容,奈何這距離,哪是他看得到。
方從哲流年不利,去年攤了事。兒子方世鴻在**的時候,一言不和,居然把妓女打死了。雖然多方遮掩,弄個妓女失足摔死,拿銀子擺平了這件事,但是聲望也大大受損。
幾次書求去,萬曆不準,才勉強流連相位。所以他如今能不說話,儘量不說話,低調得不能再低調。
可是好心害死貓,他也想知道李易來信所爲何事。畢竟他是大明首輔。
萬曆帝見方從哲坐立不安的樣子,也不讓他難受。讓太監把信遞給方從哲。方從哲看了信,也一時說不出話。
想當年,李易少年入京師,身負才名,他很看重。
後來李易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他方從哲已經發覺此子恐非能居人下之人。果不其然,最終另立門戶了。
現在李易勢大,面臨列強打門來,要求大明共禦外侮,倒也說得過去。可是信言辭對萬曆帝實在是沒有尊敬之意,相反,倒是充滿了威脅。
什麼叫凡陛下有不能守者,開荒團請代守之?直說是大明不能保證守住國土,開荒團要揮師進軍大明國土了。
這幾年,開荒團大明還算相安無事,遼東、臺灣,這兩省雖然給了李易,誰也不好說大明喪土失地,因爲畢竟是海外飛地,沒人當真覺得這兩處是大明國土。管理成本太高,不想要了。
可大明本土李易要進軍,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萬曆帝黑着臉,問方從哲道:“愛卿如何看李易此子所求?”
方從哲奏道:“萬歲,李易話是有些過了。不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用不了幾天,這報紙得滿是這次大戰的消息。不怕一萬怕萬一,那五國聯軍,如果萬一喪心病狂,攻擊我威海、蓬萊等地,守軍不敵退卻,那時千夫所指,都會說我大明懦弱無能,追根溯源,皇成了喪權辱國的罪人。請皇三思。”
萬曆帝何嘗不明白,海一戰,葡萄牙大敗。舉國沸騰,天天在喊“華民族從此站起來了”。這老百姓的心氣兒是高了。已經開始覺得自己是國,足以屹立強國行列了。
萬一威海衛等某一個港口沒有死戰,棄港而逃怎麼辦?大明能打的戚繼光、李成梁都死了,下面軍隊什麼樣子,萬曆帝也有個耳聞。畢竟他連軍餉都不能保證,這些餓兵還能保證軍隊有多大戰鬥力?
萬一失地,被聲討的首當其衝是他這個皇。誰耐煩記那個守將的名字。
萬曆帝道:“依卿之見呢?”
方從哲道:“臣以爲,當速傳令各地,各司其職,萬一列強來襲,死戰不退。戰死則爲烈士,受千秋敬仰,逃跑則爲罪人,絕其後路。”
這時六部九卿的大佬們也傳看了信件,都認可方從哲提議。
李鋕奏道:“萬歲,不如把聖旨交給報紙發表,讓萬民看到我皇守土之決心,也可讓百姓監督各地將領。”
萬曆帝認爲此策大善。
大明皇帝天子守國門,還是有一定氣節的,到萬曆帝一代,也雄心未死。不然,也不會有“萬曆三大徵”。
既然開荒團敢以一己之力,挑戰幾大強國,大明連個後防都做不好,真的會讓國民失望到極點。
尤其現在報紙發達,綁架民意,誰也禁不起口誅筆伐。
楊鎬奏道:“萬歲,臣以爲死戰殉國重獎,逃跑失地無論官兵,不僅一人軍法從事,都當滅其九族,以正視聽!”
這話一出,所有大臣都皺眉:這楊鎬可太狠了。主將追責說得過去,下面副將偏將問罪已經牽連過多。連士兵一起清算,古今真沒有過。法不責衆嘛。
可轉頭一想,不這樣怕真不行。大明從來沒把當兵的當人看,是奴隸一般。關鍵時刻一鬨而散,把當官的丟那太可能了。那時給了李易翻臉的藉口。這萬萬不行。
很快,君臣都達成共識:按楊鎬提議辦!
聖旨用加急快馬,傳往沿海各地。同時各大報社駐京辦事處,也接到了可全發表的聖旨,這在大明可是第一次。
等到弄明白了聖旨內容,各大報社可瘋狂了。大新聞啊:這是大明要和開荒團聯手,打一場曠世國戰啊。
看熱鬧的不怕事大,這一下哪怕是風月言情小報,也狂喊“雄起”,更甭提那些本激進的《青年報》等刊物了。
街談巷議,舉國都一個聲音:華民族沉淪已久,需要一場國戰重拾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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