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奇怪的號碼。
江寧婉頓了頓，猶豫這要不要再接一次，就算是詐騙電話，那也太執着了吧？
打過來連個屁都不放，能詐騙到什麼鬼哦？
她正猶豫着。
王潤月在旁邊說：“還真是不像。”
這人說話聲音剛響起的時候，江寧婉剛好按下了接聽鍵，不等電話那頭的人繼續和她碗玩“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的遊戲。
她提高了音量，近乎吼道：“騙子！你再給我打電話，小心我報警端了你的老窩！”
吼完這一句。
那邊死一般的寂靜。
江寧婉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轉頭看沙發那頭的王潤月，又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樣子，“阿姨，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王潤月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像是受了驚嚇，也有別的複雜情緒。
反正一開始那種“老寧就是瞧不上你”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江寧婉也有點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失控，這還是在外人面前，就對着電話那頭吼的山崩地裂，對方被她這種無縫切換嚇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清了清嗓子，“還喝茶嗎？”
“不了。”
王潤月說：“你……平時說話也這樣？”
“不是啊。”
江寧婉一臉乖寶寶的樣子，“我在家說話從來不大聲的，剛纔那個是意外……阿姨，真的是意外。”
說真的。
她剛纔吼的那一聲，簡直江晴附體，還要更有氣勢。
王潤月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你和思遠平時關係怎麼樣？”
“很好啊。”
江寧婉不假思索的說道。
雖然她不認識這個人，但是既然坐到一起了，隨便聊兩句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家裏大人也是教過禮貌的。
不能因爲對方沒有這東西，她就一起把它丟掉了。
“你是我哥哥的……親戚嗎？”
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別的關係，打量了王潤月兩眼，“抱歉啊，我哥哥沒和我提過你，所以……”
江寧婉給了她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親戚？”
王潤月表情有點不太好看，“我是他媽媽。”
“啊？”
江寧婉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看了王潤月許久，還是沒找到她是莫思遠母親的感覺。
他們這個圈子呢，也不是沒見過同學的母親年輕的和自己女兒像對姐妹花，也有那種整容上癮的三天兩頭換臉的，但是像王潤月這樣的，氣質上就不像是有一個那麼大兒子的人。
小姑娘笑起來明媚如畫，“不像啊。”
“怎麼不像？”
王潤月倒是有點好奇了。
“太年輕了，而且和我哥哥長得也不像，脾氣性格都沒有一點像的地方。”
江寧婉如實說道，忽然又想起來之前莫長東好像提過，哥哥的母親這次回國主要是想要哥哥和她一塊走。
她的心情瞬間就不好了，連臉上的笑容都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說話真是……”
王潤月剛一開口，就聽到李管家在門外道：“少爺回來了。”
莫思遠應聲走入，王潤月剛起身，就看見旁邊的小姑娘飛奔了過去，揚起一張笑臉，“哥哥，你回來啦。”
“跑慢點。”
莫思遠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親暱而溫柔。
他們之間，好像是一貫如此的相處模式，莫家上上下下的人對此都已經習慣成自然，沒有覺得有半分的不妥。
王潤月坐在那裏，不自覺的皺眉。
“那個阿姨說……她是你媽媽。”
江寧婉說的時候，還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臉上似乎還帶着幾分，你快告訴我她不是的表情。
“嗯。”
莫思遠擡眸看去，情緒要比平時更爲內斂，好像連話都變少了。
他說：“你先回房間。”
“啊……哦。”
江寧婉有點不太明白，雖然她也怕江晴，但是看見自己媽媽回來，心裏總是有幾分高興的。
但是哥哥，好像……並不是這樣。
就算她對別人的情緒不是很敏感，但莫思遠對她來說是個例外。
又或者。
他今天的心情，已經明顯到讓她一眼就能察覺了。
“那我上去了。”
江寧婉又看了王潤月一眼，輕聲和莫思遠說：“哥哥，她要是罵你了，你就喊我，有人在，她就不會罵你了。”
這是她從江晴身上摸索出來的真理，有外人在的時候，就算有再大的脾氣也會收斂三分，等人走了再發。
莫思遠揚了揚脣，“好。”
小姑娘一步三回頭的上了樓，滿心滿眼都是對他的擔憂。
等江寧婉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三兩分鐘，王潤月開口道：“這就是你不願意跟我去美國的理由？”
莫思遠走過去，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你來這裏，就爲了問我這個？”
“這是我要見你最快的辦法。”
王潤月說：“事實上，確實如我所想。”
她到莫家才幾分的時間，莫思遠就匆匆趕了回來，要是換做之前她要約他見面，三次裏最多才成功一次，還要各種時間配合。
哪有這麼快速的時候。
“王女士，如果你下次在這裏，我會禁止你進入莫家。”
莫思遠說。
他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王潤月也感覺到了，眼神一瞬間就冷了下來，“你在警告我？”
莫思遠說：“很明顯。”
“你瘋了！”王潤月的情緒有些壓不住，“我是你母親，而剛纔那個丫頭，只是一個和你毫無血緣，甚至不應該有任何交集的人！”
莫思遠冷聲打斷她：“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難道不是我的事？”
王潤月的情緒有點激動，“你天天和她生活在一起，難道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那種智商……”
她好像連說到江寧婉都覺得是一件很不忍受的事情，“她會成你人生最大的敗筆。你居然會同意讓她喊你哥哥，莫思遠！我有時候真的是想不通你究竟在想什麼？優秀的人就應該只和優秀的人成爲朋友，其餘的那些……都不應該出現在你的圈子裏。”
“如果是這樣，王女士纔是最不應該出現的那個人。”
莫思遠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弧，帶上那個完美無缺的面具，好像所有真實的情緒都你被隱藏在這後面。
面對眼前這個人的，只有最適合在此刻出現的表情。
“你究竟是怎麼了？”
王潤月用一種“你是不是病糊塗了？”的表情看着他，目光幾乎是審視的，“我是爲了你好，你卻這樣冷漠的對待你的親生母親。那些會耽誤你前程的人，你卻護的那麼緊，你給我一個理由！合適的能夠令我滿意的理由！”
“我喜歡。”
莫思遠只說了兩個字。
卻帶着絲毫不容反駁的力量。
“真是……”王潤月轉頭，低聲用中文摻着英文罵了兩句。
他現在對這個兒子全無辦法，卻又不甘就這樣放棄管教他的機會。
莫思遠已經長大，成長到了不需要她這個母親爲他的未來指手畫腳的年紀。
而王潤月，並不想承認。
“說完了嗎？”
莫思遠問道：“說完，你可以回去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王潤月的火氣一下子就壓不住了，之前一肚子的惱火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發泄口，“我說這麼多還不都是爲了你！就算你不喜歡美國，ok，別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你爸這個年紀有了新歡，指不定哪天你就多了個弟弟出來，到時候這偌大事業，你還要被那小子分去一半。呵，分一半都還算好的，只怕你到時候都什麼都輪不到，白白的……”
“你以爲我在乎這些？”
莫思遠反問道。
“不在乎不在乎！你這個年紀什麼都不在乎，清高傲氣的很，等你在乎的時候還來得及嗎？”
王潤月扶額，強忍控制自己的脾氣，不讓自己失控的太厲害，說的話卻已經完全偏離她這個貴婦人的形象，“還有你這個好妹妹，看起來又蠢又苯，等到分家產的時候，看她還會不會成天這麼扮乖賣蠢！”
“你管的太多了。”
莫思遠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帶着一種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
他坐在沙發上，看似氣度翩翩，擡眸時，卻已經有了幾分陰沉。
“你……”
王潤月愣了一下，他從小到大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大概是應該習慣了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完美無缺的樣子，讓人不斷誇讚之餘，反倒少了些真實。
“我不是不喜歡美國，我只是不喜歡你安排我的生活。”
莫思遠看着她，一字一句都說的異常清晰。
他說這樣的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厭惡的表情，只有平靜，足夠吞噬一切的平靜。
他說：“從前不喜歡，現在、是厭惡。”
“你會後悔的。”
王潤月一口咬定，“我和爸之前的事情你不應該管，也不應該把那些作爲你評判我的標準。我現在可以非常確定的告訴你，如果你非要這樣，以後的很多年，你都圍了今天這樣的決定而悔恨！”
莫思遠沉默。
他和這個人從來都沒有辦法正常的溝通。
以前不能，現在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樓梯口卻忽然轉來一聲極其肯定的聲音，“我哥哥纔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