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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吳鉤在握 一〇四 舔舐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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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有進現在只有一千多人,想防守黑魚鎮捉襟見肘。 .

    可雪加霜的是他發現民團頂着雨開始集結了。

    李有進冷汗下來了。

    兩萬多人,算拿着菜刀,也足可以在雨把他們一千多人當菜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這些土著是什麼心思?大明有句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來着,這可如何是好?

    沒等他想出對策,寒山和已經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李團長,鄭參謀不在,我自己集合了咱們新兵團,給咱們下達任務吧!”

    李有進心裏“噗通噗通”亂跳。

    怕什麼來什麼,這新兵團可是四千人,還有日軍制式裝備。這些人如果臨陣亂了起來,不用敵人進攻,黑魚鎮完蛋了。怎麼安置這些人?

    還沒等他理清頭緒,另外三個民團團長也來了,紛紛要求助陣。

    尤其是龜六,他因爲年齡大了,不符合參軍標準,繼續做他的民團團長。他大着嗓門嚷着:“李團長,這望兒山打了半夜了,咱鎮裏兵一波波都派出去了,馬天亮了,敵人來進攻咋辦?”

    李有進大驚:這樣祕密都被龜六知道了?這傻乎乎的傢伙都能看明白,別人呢?

    李有進臉色陰鬱起來。

    龜六道:“李團長,咱幾個團長想跟你商量個事。”

    李有進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逼宮了?自己是不是先喊衛隊進來,來個先下手爲強?

    龜六不會察言觀色那一套,他抓耳撓腮,有些不好意思道:“李團長,你看現在是用人的時候,能不能今天讓咱幾個團一起進陣地,別輪班了?”

    寒山和斥道:“龜六,你他孃的總想着出工賺錢,不能長進點兒?咱的新兵團夠用,不用你們助陣!”

    龜六怒道:“寒山和你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咱民團輪空的都沒銀子賺,你們新兵團想獨吞戰功,太不夠意思了。都鄉里鄉親的,你還能行不?”

    李有進恍然大悟:這幫人都這麼積極主動,不是想造反,是想賺錢來了!這個鄭芝龍真有辦法,居然讓這幫人數典忘祖,見利忘義。這個我喜歡!

    李有進大手一揮道:“今天大家都進陣地,工錢正常算!”

    幾個民團團長大喜,寒山和道:“李團長,這麼多人進戰壕施展不開,浪費錢!我看去一半人可以。”

    龜六抓着寒山和衣襟道:“寒山和你小子是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是不?咱都是黑魚鎮的,鄉親們賺倆錢容易嗎?你怎麼總拆臺?”

    李有進勸解道:“沒事沒事,都去都去,今天圖個熱鬧,不差錢!白天殺羊殺豬,喫頓好的!”

    幾個民團團長一聲歡呼去了。留下寒山和鬱悶的撓頭,忽然醒悟過來,道:“李團長,最前沿位置得給咱新兵團,這戰功不能便宜那些農民,他們給個工錢行了!”

    李有進點頭道:“好,依你!”

    寒山和也歡呼着去了。

    李有進別提心裏有多敞亮了。覺得自己在黑魚鎮駐紮一個多月,居然民心所向,衆志成城。這軍民魚水情咋這麼深呢?

    這樣一想,鄭芝龍這小子還是真有一套啊。看來以後自己也得多琢磨琢磨謀略了。兵伐謀嘛。

    --------

    伊達政宗和李旦披着蓑衣,站在風雨。他們已經站了大半夜了。

    這半夜對於伊達政宗真是煎熬,忽喜忽悲情緒波動太大,心臟病差點犯了。

    先是擔心足利重光能不能完成重任,等到火光一起,開始擔心這些士兵能不能通過炮火封鎖區。

    等到這些人眼看衝了過去,他後悔不如再多派一個團過去。

    可是這個時候敵人火炮突然響了起來,山木次郎一個後衛營被報銷了。他又開始慶幸虧得派了足利重光和山木次郎這兩個團。不然損失大了。

    再然後,又是焦急等待。

    他們離望兒山遠,聽不到戰場喊殺聲。不過看到黑魚鎮的火龍奔向望兒山,伊達政宗猜測很可能這兩個團得手了。

    他心裏總想向望兒山增兵,這想法讓他蠢蠢欲動。

    後來望兒山山頂火起,他又想連夜進攻黑魚鎮。

    可是日本歷史有萬人夜戰記錄嗎?

    這個時代指揮主要靠旗號,這樣黑夜裏去哪看旗號?不用開打,部隊亂成一鍋粥了。

    那麼再向望兒山增兵行不行呢?這想法又像野草滋生,不可遏止。

    站在伊達政宗旁邊的李旦雲淡風輕。他偷偷觀察伊達政宗臉色,知道伊達政宗天人交戰,想法多了。

    這個時候自己最忌諱亂出主意。因爲自己的主意伊達政宗肯定也能想到。說對了顯示不出自己有水平,說錯了可能背黑鍋。

    自己已經出了一些關鍵主意,其他的得靠伊達政宗自己拿捏。畢竟伊達政宗也是沙場老將。

    天色已經有了熹微的晨光,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了。伊達政宗覺得不能坐等,必須有所行動了。可是這時雨嘩嘩下了起來,把他的念頭又澆滅了。

    這樣在雨裏又站一會兒,伊達政宗終於站不下去了。在伊達政宗下定決心,準備向望兒山增兵的時候,忽然望兒山的火炮響了,封鎖區一片火光硝煙。

    伊達政宗大驚:敵人的山頂炮臺這是根本沒失守,虧得自己沒急火火派後續部隊,不然又得損兵折將。

    那麼,足利重光那些人怎樣了呢?

    凌晨的雨雖然阻止了火槍的肆虐,可黑魚鎮再一次增兵,還是讓山木次郎絕望。

    自己後援肯定是沒有了,敵人的後援源源不斷。這樣下去死路一條。怎麼辦?戰死在這裏有意義嗎?

    自己這一次算沒拿下炮臺,也是斬獲頗多,有功無過。戰死這裏可有些不值。

    不如趁着黎明前的黑暗,趁着大雨掩護,趕緊撤退吧。自己家裏還有溫柔的媳婦和美麗小妾呢。自己死了說不定便宜哪個男人了。

    想到做,山木次郎是一個行動力非常強的人。他立刻下令自己部隊撤退。至於足利重光,足利重光也是團長,用得着自己操心嗎?

    再說自己撤退,總得有打掩護的吧?一起跑能跑得了嗎?

    這樣足利重光被無情的拋棄了。

    足利重光和阮成勇屬於遊鬥狀態,畢竟黑燈瞎火不得施展。

    足利重光雖然技高一籌,怎奈先被雲天林在大腿開了一條口子,他幾次想躲開阮成勇包紮傷口,阮成勇這貨狗皮膏藥一般糊了他,都沒成功。

    他是團長,有士兵需要指揮,他心急。

    阮成勇不急。他屬於自己喫飽了全家不餓。他的防線已經丟了,指望拿下足利重光將功折罪呢。

    足利重光幾次指揮手下來,想讓自己喘口氣,結果都是送人頭。一般日本兵哪能擋得住阮成勇這亡命徒?

    好在送了幾次人頭,自己的腿傷總算包紮了。這時足利重光也發現有了阮成勇的好處:那是不用擔心敵人的火槍集火自己。

    兩人這樣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勝負沒等分出來,足利重光忽然發現:山木次郎跑了!無恥的拋下他跑了!

    奶奶的,老子給你開路還要給你斷後,這輩子是該你的還是欠你的?

    你他孃的會跑誰不會跑?老子的功勞怎麼也你大吧?要處罰臨陣脫逃也是先罰你!

    足利重光一聲唿哨,下令全團撤退。

    可憐他的團現在只剩下不到200人,別的都盡忠了。

    足利重光這些人倉皇下山。

    都說山容易下山難,尤其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下山更難。

    可是這個時候下山也有一個好處,那是不用擔心追擊。一下山人都看不見追誰去?

    見敵人跑了,山頂的人精神一鬆,立刻人人沒了力氣。

    鄭芝龍坐在一塊石頭喘粗氣,雲天林緩過味,立刻命令炮兵各各位,來一場射擊。

    鄭芝龍立刻明白雲天林的想法:這是襲擊逃跑的敵人,更是嚇阻敵人後續部隊進攻呢。

    這時天已經矇矇亮,鄭芝龍看看天色,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只要敵人再拼死堅持到天亮,自己炮臺不能封鎖敵人後續部隊,那麼幾萬日軍會瞬間淹沒望兒山。

    望兒山失守,黑魚鎮也不要想着堅守了。從這山居高臨下,可以隨意虐殺黑魚鎮守軍。

    這勝負之間只差這麼一會兒,敵人只需要再堅持一會兒,勝利是他們的。可是他們跑了!

    其實山木次郎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關鍵是天一亮,勝利的天平也許會向他們偏轉,可是他們都會變成烈士。

    自古艱難唯一死,英勇義那都是逼的,自己還有活路爲什麼要死?

    至於足利重光,他的一百多人獨木難支,打不打都沒什麼意義了。

    日軍這次失敗看似偶然,卻有着必然性。在武士道精神沒有徹底得到灌輸的時候,想讓人有決死意志,真是太難。

    山木次郎逃走的路並不容易。山下剛到的黑魚鎮援軍又把他們劫殺一陣,這些日軍無心戀戰,丟下一百多具屍體匆匆跑路了。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時候,只要鑽進黑暗,誰都拿他們沒辦法。

    至於足利重光的一百多人,這些人百戰餘生,都是那種不僅武藝好,而且運氣逆天的主。他們下山路,幾乎一人沒折,到了山下,更是直接躲開了守軍,隱入了黑暗。

    雨越下越大,由瓢潑到傾盆,整個世界都浸泡在雨水,任何軍事行動也沒法開展了。這是舔舐傷口的一天,伊達政宗想不到這又是喋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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